羅成點點頭，他幾年前也勸過紅玉，只是她固執的不肯改變，非要守著葉家，守著祥叔想要守護的的一切。

“只是，開兒和紅玉，他們二人，你這樣亂點鴛鴦譜成嗎？”

“放心好了，如果沒有八字的一撇，我是不會胡來的。我們只是創造機會給他們，至於成不成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可是我心裏還是希望紅玉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紅玉走了以後，我還是有點不適應，畢竟這幾年都是她陪著我的，在我心裏早就把她當成是一家人了。

反轉輾側怎麽也睡不著，索性起身，披上一件衣服，下樓去找點吃的也許就睡著了。

誰知道剛剛一走下去，就看到一個閃爍著微弱光芒的小光點在黑暗之中忽閃忽閃的，嚇了我溢出了一聲尖叫。

“啊！”

下一秒“啪！”的一聲，房間瞬間亮了一些。

當我看清坐在沙發上抽著煙的羅成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剛剛是他煙頭發出的微弱光芒。此刻他只開了茶幾旁邊的小臺燈，不是很亮，卻照著他緊皺的眉頭和黑暗的臉色。

“嚇著你了，這麽晚了，怎麽還不睡？”他看到我下來，掐滅了煙頭。

沒想到羅成也沒有睡，我倒了一杯水端著坐到了沙發上，“你不是也沒睡，怎麽了，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了？”看著他臉上忽明忽暗的陰影，臉色不是很好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放下翹著的二郎腿，靠坐在沙發上，看著我眉頭皺了皺，“你怎麽穿這麽少，就跑下來了，雖然已經春天了，但是夜晚還是有點涼的。”說著就要脫下身上的棉質睡衣遞給我。

“不用，”趕緊搖搖頭，阻止了他的動作，拉緊身上的衣服，“我已經穿的夠多了，不冷，沒事的。”

羅成不讚同的搖搖頭，“這幾年你好不容易才將身體養得好一點，不能大意。”他強行將衣服披在我身上。衣服上還帶著他溫暖的體溫，仿佛一瞬間的灼傷了我的心尖。

“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了？”我有點擔憂的看著他冷然的臉色，我知道他只有有事的時候才會如此。

羅成很少讓我擔心，他會把外面的事情藏得好好的，一般不讓我知道。這幾年我在禹州也一直坐著後方的事情，經常參加一些婦女聚會，還到禹州大學任教，在禹州的禹州報做總編輯，各方勢力時間的較量的事情我是知道的。只是他既然不讓我知道，我就裝作不知道的樣子，也從來不問。

“你這個總編輯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他淡淡的開口。

心裏咯噔一下，終於明白他今日為何異常了。當年葉家出事之前，父親和祥叔就高瞻遠矚將葉家所有的產業幾乎都轉移到了禹州，所以在葉家出事以後，葉家的產業幾乎沒有受到多少影響。父親和祥叔為我鋪好了所有的退路，禹州乃至整個南方的經濟權仍舊掌握在我的手中，我只是將父親所建立的軍事這一塊交給了羅成，並且羅成也不負眾望，組建了禹軍，並且發展壯大。而經濟大權一直都在我的手中，這是父親告訴我的，即使是親如夫妻這樣的關系，也不能讓自己兩手空空。更何況我和羅成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夫妻，羅成也從未想過要把經濟權要過去。

再加上這幾年前線戰事打打停停的，羅成在禹州的時間又不多，所以我瞞著他去報社工作，去大學任教，去參加婦女聯合會。我知道他不讓我去是因為3年前那場爆炸讓我身心俱疲，緩和了半年的時間才慢慢恢覆。身體一直噩夢不斷，常常夢到羅雲慘死的畫面，所以我立志一定要找他們報仇。身體也一直時好時壞的，所以羅成不讓我出去參與那些事情。只是我不想總是躲在別人背後，我想要通過自己的手段去報仇。

所以在報紙上我盡量去挖掘那些軍閥背後的隱秘時間，為了得到消息，我不止一次潛入到平陵去直接探聽消息，甚至我還跑到建雲去打聽消息。就是為了通過報到制造輿論壓力，為禹軍創造機會。

另外，在任教期間，我通過學生之間的書信往來，培養了一批可以幫我探聽消息的密探，他們分布到了各個城市，為我源源不斷的傳遞消息。通過婦女聯合會也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帶領她們引導女性革命，吸引了很多大學生的加入。

“成師兄，我！”我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解釋，怪不得他這幾日看我的眼神總是怪怪的。

“難怪你迫不及待的把紅玉支開，葉知秋，我在你心裏是不是一文不值，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羅成拉過我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有多危險，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夫人，你就是我的軟肋，若是你在平陵，建雲，或者東北被任何一方勢力抓起來了，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怎麽樣！尤其是日本人，他們一心想要抓到你，你若是真的落到他們手裏，你知不知道日本人的手段有多可怕！到時候，整個禹軍會如何，我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局面又將如何！你一心想要報仇，可是你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若是師父和祥叔他們還在世的話，會希望看到這個樣子的葉知秋嗎！”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你不需要顧及我，我早就做好準備了，為了報仇我可以不惜一切代價！”這是我在父親和祥叔死了以後告訴自己的。

“葉知秋！”羅成的眼睛裏面仿佛在噴火，他狠命的住著我的肩膀，“不需要顧忌你！你真是說的好聽，你知不知道從頭到尾你就是我的命，若是你有什麽好歹，就算是最後我成功了，又有什麽意義！”

那一瞬間，我仿佛聽到心中的某個角落崩塌的聲音。

“成師兄，你不要擔心，我會好好保護我自己的，在沒有報仇以前我不會讓自己有事，我一定要看到那些曾經傷害過我人，一個一個死在我面前。”這是我活著唯一的目的。

“葉知秋！”羅成恨鐵不成鋼的瞪著我，“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仇恨是一柄雙刃劍，你不能被他蒙蔽了雙眼，看不到未來，你還有很多路可以走，你還很年輕，你不能總是想著報仇！”

“可是，如果我不想著這個，我怎麽還能說服我自己活下去呢！”眼睛幹澀的想要掉眼淚，可是突然發現自從三年前那個碼頭我無論怎麽掉眼淚難過那個男人都無動於衷的時候，我就再也哭不出來了，這幾年無論我怎麽痛苦難受都哭不出來，一滴眼淚都沒有。

“秋兒，”羅成緊緊的擁我入懷中，“哭出來，哭出來就舒服了。你不能總是這樣折磨自己，你還有我，還有開兒，還有紅玉，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你不能這樣不管不顧的瘋狂往前沖，你的命是用師父和祥叔的命換回來，你要好好珍惜。”聽著他近乎乞求的話語，我心中升起一陣一陣的愧疚和痛心！

羅成說的對，這幾年我就是豁出了性命的在往前沖，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原理。我之所以將紅玉安排離開，除了想要安排好紅玉和開兒的以外，還有一個目的是因為紅玉總是盯著我不讓我做這做那，而且我也不想再接受任何人的關心和照顧。這樣將來如果有一天我要離開，大家也不會傷心難過。

羅成對我的感情我也不敢接受和觸碰，這幾年我總是躲著羅成，希望他能對我死心，厭惡我。這樣我就再也不是他的軟肋，就算我被哪一方的勢力抓走了，他也能冷靜處理。原來我的這些心思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只是沒有戳破。

自從那日之後，我和羅成就盡量避免碰面，他和我的作息時間不一樣，我喜歡晝伏夜出，而羅成要處理軍中事務，所以每天都是一大早就出門的。我們幾乎碰不到面，可是當我出門的時候我發現無論我走到哪裏，背後似乎都有人跟著我，可是當我回頭的時候總是看不到人。也許是我眼花，也許是我心理作用，我總感覺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很多人都是羅成派來跟蹤我的人。

獨自一個人走在大街上，今天出來本來是想要到報社去看看的，可是突然沒有了去的興致，若是羅成的人真的跟著我的話，我就算去了報社也幹不了我想要做的事情，還不如在大街上溜達一會。

漫無目的的溜達在大街上，突然眼前閃現出一個熟悉的人影，我以為是我眼花了，可是揉了揉眼睛，才發現，那人就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隔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看著我。

我們都停在原地，沒有挪動腳步，多日未見，似乎都不知道要怎麽開口了。

羅成輕嘆一口氣，修長的大腿一提，朝著我走過來，下意識的我想要轉身就跑，可是卻發現羅成幾步就已經跨都我眼前了。

“你怎麽一個人站在這裏？”他自然而然的拉起我的手，帶著我繼續往前走。

“你怎麽會在這裏？”不著痕跡的抽出自己的手，我能感覺到他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之後，很快恢覆如常。

他習慣性的想要摸摸自己的下巴，但是最後還是放下了手，“今天難得早回來，想要陪你吃頓飯，結果阿丁說你剛出門，我就趕緊追來了，希望還來得及！”他話語之中難得這麽溫柔。

“來得及什麽？”疑惑的看著他，忘記了那天的不愉快。

“來得及在你找到吃飯的地方之前截住你，然後找你陪我吃頓飯呀！”他無奈的看著我，似乎覺得我的智商也出現了問題。

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吃什麽，說吧，今天我請客！”

“那我不客氣了！”

羅成所謂的不客氣就是拉著我在路邊吃了一碗陽春面，這是尚陽城的特色食物，是他當年最喜歡吃的。

看著他一連吃了三大碗後那滿足的表情，我的心情也跟著輕松起來。

“有那麽好吃嗎，你不怕吃多了晚上不消化！”我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吃了。

他拿起我那半碗面，挑眉看著我，“你還吃不吃了？”從來沒有註意觀察過他，以前總覺得他的皮相很好看，現在坐近了仔細觀察才發現原來他的皮膚也很細膩，比女孩子的還要好，真是太不公平了。

“你在看什麽？”見我盯著他一動不動，他晃晃手指喚醒我。

“你的皮膚也太好了吧！”本能的脫口而出。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有些尷尬的擡起頭，猛然間發現原來他也會臉紅，這是我第一次見到。

“不是吧，成師兄，這你也臉紅，你不會沒有被女孩子這樣說過吧？”好笑的打趣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不會沒有談過戀愛吧？”

估計是被我說中了，他不自然的咳嗽一聲，直接將手裏的半碗面倒入自己的碗中，“天色不早了，咱們趕緊吃完回去吧。”

這時我才發現，他將我吃剩下的半碗吃下去了，我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是發現喉嚨裏似乎被卡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咽下去。

他吃完就匆匆拉著我離開，一路上我都打趣他是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原來還是一個純情的小男孩，被他齜牙咧嘴的臭罵一頓。

後來我才發現，他今天是一直跟著我出門的，因為擔心我所以一直暗暗的跟著我，直到看著我孤單的一個人，似乎下一秒我就要離開的樣子，所以才現身的。因為他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又去了前線。

有時候他會帶著阿丁一起去，有時候他會留下阿丁來照顧我，其實我不需要照顧，可是他總是不放心。

這一次他同樣沒有帶走阿丁，一個人去了前線，他說要送我一件生日禮物。

去前線能送我什麽禮物，只是他走的時候特別叮囑阿丁好好照顧我，其實就是看著我，不讓我亂跑。

聽著外面來回徘徊的腳步聲，我的耳朵都快要起繭子了，實在是忍不住了，我走到門口，猛然間拉開房間門，外面的人顯然是沒有想到我會突然這麽做，訝異的看著我，臉上的表情都來不及收回。

“你還要在外面走來走去多久，有什麽話進來說吧。”我讓出門口的位置，讓阿丁進來。

阿丁猶豫的看著我，擡起手來想要習慣性的抓抓腦袋，擡到半路，仿佛是想到什事情，又放下去，“夫人，我以為您在休息呢！”

“進來吧，”讓他坐到沙發上，剛剛我就是坐在這裏在看書，收拾起茶幾上的幾本書，“你在外面走來走去的，我就是想要休息都不行。”給他倒了一杯茶水。

阿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打擾您了。”

“行了，你不要和繞圈子了，想說什麽就說吧。”

阿丁張了張口，尷尬的輕咳幾聲，掩飾一下，“我是來感謝夫人的，阿寶來信了，說她最近在美利堅過的很好，還有了身子，所以都不能回來親自感謝您，讓我一定過來表達謝意，還托人帶了禮物回來給你。”說著他從身後將攥在手裏很久沾滿了汗水的香水瓶遞過來，放在茶幾上，“你不要嫌棄就好。”

這個牌子的香水我知道，是法蘭西最有名的香水，而且即使是在尚陽那樣的時尚都市也已經斷貨很久了，很難買到的。不像是阿丁自己編造出來的，看來真的是阿寶準備的了。

我沒有碰那件禮物，只是臉色有點掛不住笑容了，沈著臉色看著他，“阿丁，你也知道我不是什麽聖人，也不是什麽善良的人，雖然當年阿寶沒有直接做錯事，但是她也算是間接造成葉家悲劇的助手，我是不會原諒她的。當年我讓她和史密夫先生走，就和你說的很明確了，我不是原諒她，也不是為了她好，只不過是曾經答應過史密夫先生要給他找一個心儀的太太。也算是她的幸運，正好史密夫先生看上了她，我不過是順水推舟，為了籠絡史密夫先生才這麽做。”

手指無意識的摸索了茶杯的邊緣，“而且當時我就和你說過，這個決定是她自願做出，她如果選擇去美利堅就必須以禹軍的利益為上，她就是維系雙方關系的存在，對我來說就是一顆棋子，而且她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對她始終無法原諒！”

“可是阿寶很是感激你！”阿丁站起身子，有些無奈的開口。

“她是不是感激我並不重要了，我重點是要看這件事情的效果。這些年因為阿寶的關系，史密夫先生非常滿意咱們禹軍，咱們所需要的軍火和原材料都是他提供的，他作為美利堅在中國的代理人，給予了我們最大的幫助，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也是她存在的價值，其他的和我無關。”對於阿寶，我無法再做更多的原諒和理解了，無論她當年是出於什麽目的，都傷害了整個葉家，甚至還要置我於死地，就從這點上來說，我沒有要她的命已經是極限了。這些年我的心已經沒有那麽幼稚了，我再也不會為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感動和輕易原諒了。

“您說的都對。”阿丁嘆了一口氣，坐在沙發上，“我知道阿寶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就算她是我的親妹妹我也不會為她開脫，她能去美利堅，並且有了屬於自己的生活，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們兄妹會永遠感激您的！”阿丁說的認真，給我也是給他自己堅定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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